近代筆記過眼錄 徐一士 李吉奎 9787101162394 【台灣高等教育出版社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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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彩書摘
《近代筆記過眼錄》：
其紀京師戲園菜館雲：「京師戲園，非一人一家自建也，其始醵金建之，各有地段，如樓上下池子各有主，若地畝然。日後或轉買典於他家，開戲時派人收票。緣京中居人無地可種，故以此為業。最懼者因鬧事封門，則有若荒年矣。予巡中城，雖遇爭鬥之事，向不封園門，判責而已，恐賴此為業者失所望也。且一園之中，每逢演戲，賣茶果者、賣點心者、送戲單者、送手巾拭面者，皆貧民藉以糊口，烏可斷其生計。惟陸軍兵士，不免恃強滋事。其時姜軍門桂題統兵，予婉告之，時加約束，數年間竟晏然無事。俗傳園中正面樓一間，為備巡城御史觀劇，非也。清例，官員不得入劇園酒館，處分綦嚴。如遇團拜，在會館觀堂會戲則可，宴集在飯莊則可。飯莊皆名某堂，招牌上書『包辦筵席』四字。昔毛尚書愛吃太昇館之饌，令改曰『太昇堂』，並掛『包辦筵席』招牌。李文忠公愛吃聚豐堂之荷包魚翅及鱖魚片，因系飯莊，故常偕友前往。至正陽樓之炮烤羊肉，其薄如紙；太和樓之蒸螃蟹，其大如盤，均系小館，大員不能前往，喚至宅中宴客則可耳。自交涉日多，出使大臣絡繹回國，沾染洋習，遇有宴飲，多在洋飯店中；予時得追陪，以鄉村糲食之腐儒，亦能大嚼洋味，痛飲洋酒，習俗移人，殆不能免，殊可笑也。」亦舊時北京社會史料，至官員不得入劇園酒館之例，已成具文矣，惟大員及夙〔風〕憲官，觀瞻所系，不能不有所顧忌耳。（官員狎妓，何嘗不懸為厲禁，亦復成為具文，故陳氏紀紅玉事，即言工部司員聚飲娼家也。）
又紀京師伶劇事雲：「咸同間，京師名優日程長庚，以文人不得志降為此業，持身嚴正，一介不苟取，名其室曰『四箴堂』，扮老生腳，喉音高亮，演崑曲則平上去人，字字能葉；予猶及見之，菊部稱曰『大老闆』。每逢戲園演劇，初開場時，十六七歲優伶，白面拭粉，華衣飾體，群立於場上，作倚門之態。於是紈絝子弟，輕薄狎客，神遊目擊，望眼欲穿。至四五齣以後，後台呼曰『大老闆到』，則倚門之伶，潛身遠避。每年冬季，長庚則演《漢室三分》全劇，不襲《三國演義》之說，按陳壽《三國志》演之，忠臣義士，儼若再生。予見時，已年逾六旬，口齒已落其三四，咬字微覺費力。其徒汪桂芬、譚鑫培，只能效其落齒時之音，其中年之音，不能彷彿，所謂調高寡和也。長庚之孫，幼赴德國學校肄業，言語、文學盡能通曉，歸國後為外交部（按：應作外務部）譯官，保為道員，先尚諱言家世。今共和告成，五族不分等差，縉紳大夫樂與訂交，予聞之而喜。」
又雲：「《聊齋·胭脂》一段，為東昌府之實事，正值蒲留仙應試之時，結此案者為提學施愚山閏章，留仙之師也。清末《聊齋》一書，入于大內，慈禧太后喜閱之，命京師名優孫菊仙排演《胭脂》一劇，一日才得演畢。取鄂秋隼者為朱素雲，年韶貌麗，平日善學蘇黃書法；取胭脂者為楊小朵，溫秀如處女，其父日老朵（按：楊朵仙也），貌亦美，取此劇之賣花婆（按：本作龔王氏，非賣花婆也）。演劇時與其子相調笑，令人解頤。取施愚山者即孫菊仙，宮內戲具咸備（京語曰」切末物「），城隍將出，有高鬼，著孝衣長二丈，孝帽高二尺，矮鬼以小兒披髮戴面具，跳躍而出，以及刀山血磨，群鬼舁之，利鋸鋼叉，立於台前，燈火慘淡，嗚嗚作鬼鳴，令人毛骨悚然。至尾聲則笙管作喜音，胭脂乘彩轎于歸，鄂郎披紅簪花，襇衫官靴，乘藍轎，縣官亦乘轎相送，鳴鑼開道，儼如實事。太后大悅，賞賜極優。外間戲園演之，攢頭而觀者，幾無容足之地。惟留仙所撰判文數百字，孫伶據案宣讀，為時頗久，俗人不能解，有沉沉而睡者。予為孫伶改之，唱一段，說一段。孫伶聲音徹亮，善唱皮簧，此後聽者擊節嘆賞，不復思睡矣。一日，宮內再演，太后贊曰：『改得好。是何人所改？』孫伶奏稱自改，不敢以御史觀戲上聞也。孫伶亦解人哉！」

前言/序言
《近代筆記過眼錄》（以下簡稱《過眼錄》）是徐一士先生四部文史掌故著作之一。其他三部著作，是1944年出版的《一士類稿》、1945年出版的《一士譚薈》，以及20世紀60年代沈雲龍主編、台北文海出版社結集出版的《近代中國史料叢刊》本《凌霄一士隨筆》（以下簡稱《隨筆》）。《過眼錄》和《隨筆》一樣，均是出版者從相關民國時期報刊文章中挑出、結集出版的。《近代筆記過眼錄》首篇刊於1941年《中和》月刊第2卷第7期，末篇刊於1944年《中和》月刊第5卷第4期，共15期。1996年由山西古籍出版社組織整理，作為《民國筆記小說大觀》（第二輯）之一出版。
徐一士先生（1890-1971）名仁鈺，字相甫，一士原為筆名。原籍江蘇宜興。因乃祖偉侯（道光丁未與李鴻章同年進士）赴京試后落籍宛平，故徐氏後裔為北京人。一士先生之父致愉中舉後分發山東任職，先生生長於魯，至1913年始舉家返京。他畢業於山東客籍高等學堂，受新式教育，后經學部考試，賞舉人出身。在北京政府實業部（農商部）任主事，長期在中國大辭典編纂處任編纂員，並曾在平民大學等校任教。任《國聞周報》等多家報刊編輯或特約撰述。他的主要興趣，是撰寫文史掌故文章，在京（平）、津、滬、寧、港等地刊物發表。新中國成立后，任北京市政府文史研究館館員。
一士先生家學淵源，學貫中西。他的伯父致靖與其子仁鑄，是戊戌變法重要人物，政變后曾遭重譴。盧溝橋事變爆發前，他曾在香港《大風》雜誌發表有反日內容的文章。日寇佔領北平后，被捕入獄，受折磨，經親友營救，始獲釋。1940年1月，同樣是文史大家的瞿兌之（兌園，瞿鴻禨之子），創辦《中和》月刊，邀一士先生撰文。一士先生就所經眼的11種近人撰述的筆記，述其概略，並摘錄重要段落；間附考訂，以所知他種記述互證，或然或否，辨正史實，或補正原委。連載時，大部分一篇一期，有數種筆記連載兩三期，一共15期。筆記撰者多非社會知名人物，然皆當事、實幹之人，所記則多軍國大事。《中和》月刊編輯推介中謂：「近代人所撰筆記之屬，頗有可取。一士君就所見諸種，為《過眼錄》，述其概略，間附考訂。好讀此類著述者，可資參鏡。」如毓盈記毓朗辦京師警察之事，史念祖記僧格林沁、英翰平捻之事，以及書吏貪黷、考試腐敗、厘金殃民、咸同戰後社會凋殘等等，涵蓋了政治、軍事、教育、文化、社會萬象，用時下話語形容，是屬於親歷、親見、親聞史料，足資治史者參考或徵引。
一士先生從事掌故之學，得其四兄凌霄先生大力支持，為之搜集史料，助其撰述，於是有《凌霄一士隨筆》（120篇都120萬言）之作。《隨筆》作為「民國史料筆記叢刊」之一，已於2018年刊行。中華書局版《一士類稿》《一士譚薈》的整理本亦將陸續問世。
一士先生生前，《過眼錄》尚未經其結集成書，故未有序言；但在《中和》月刊發表第一篇《述德筆記》時，前頭刊有無標題之一則說明。此次整理，姑代擬稱「前言」，以明此書編寫旨趣。
《近代筆記過眼錄》本次整理，系取《中和》月刊版作為底本，參以他書。各篇發表時間，附於文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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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版整理，容有失當之處，誠盼讀者予以指正，匡其不逮，以期再版時修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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